王安忆,执教于复旦大学中文系,著有《长恨歌》、《天香》、《桃之夭夭》、《69 届初中生》等小说。其中,《长恨歌》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。
后记
当我通读全稿,时时体会到整理者的苦心。顺口说出的字词,没头没尾的半截话,口头禅,往往语多不详,真仿佛乱草中寻觅路径。在讲堂现场,课题排序为:“我与写作”“小说那点事”“阅读”“类型小说”“张爱玲与《红楼梦》”和“小说课堂”。整理者将“类型小说”调前到第三的位置,“小说那点事”延到第四,并将题名改为“从小说谈文字”,其他题目亦有文字的添加。这一改我认为极好,它强调了小说与文字的关系,将文字推上前台。
当然,也向我提出挑战,透露出立论立据的不足之处,推使我继续深进,为今后的思考增添了项目。整理者还将最后两讲互换,“小说课堂”第五,“张爱玲和《红楼梦》”殿后——我理解为出于分类的需要,谈小说的集一辑,谈具体个人的单立。而且,请张爱玲压尾比较有分量,不是吗?那一讲,听众最多。
看起来,张爱玲在香港的号召力远未到收势之时。
这六讲里,“我与写作”——现取其大意微调作《小说与我》为书名,我是赞同的,因有讲故事的意思,读者会喜欢,单篇则题为“开展写作生涯”;“阅读”即书中的“漫谈阅读与写作”;“小说那点事”即“从小说谈文字”。这三讲是旧课目,曾经在不同场合用过,只是补充了观点,增添实例。严格说,我不太具备讲师的职业质素,不能在一个课题上常讲常新,而是疲意频发,需要不断地更换,才可激起讲述的欲望。于是,就像俗谚里的熊瞎子掰棒子,讲一课,丢一课,难免地陷于匮乏,是我不轻易接受邀约的原因。所幸在复旦大学教授创意写作,是工作坊的形式,情形每每不同,就没有一致的模式可供复制,也因此多年教学而不生厌。“小说课堂”就记叙了上课的过程,成为一个全新的讲题。同样的第一次进课堂,又有“类型小说”,即“细看类型小说”“张爱玲和《红楼梦》”。因为是生疏的功课,就将它们排在后三讲里,也因为不成熟,整理者很费力气,自己通读也屡屡遭遇不顺,总感觉不够缜密,勉强成稿,还是有许多遗憾的。一个问题从产生到完成,需经过漫长的过程,急是急不来的,讲一次也是不够的,所以,一定数量的重复是必要的。
这本书的来历大概就是这些。顺便说一些题外话——住校的花絮。城大的食堂是我有限的经验中,最好的学校食堂,天天都像美食节,点餐与领餐简便快捷。高峰时段,窗口都有人指导引领,不致误了进食。城大与又一城商场贯通,其中的电影院排片密集,比内地的院线剧目丰富,不可同日而语。临走那一天,飞机航班延误,竟还赶上一部新片,美国电影《心踪罪》(Dark Places,又译《暗黑之地》)。打扫卫生的姐姐是昔日保安镇上人,可说大陆改革开放的见证人和受益者,聊天中便收获一段亲历历史。在香港文化中心看了一场现代舞,新人新作集锦,其中最有印象的是一名越南舞蹈人的作品,似乎以土著人的祭祀为素材,释放身体的原始性,是有神论的诠释。偶有一日,经过一条沿海街市,名“新填地街”,倏忽间,香港的地理历史扑面而来。 王安忆
2017 年 2 月26 日 上海
题图来自电影《长恨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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